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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收錄於「『形式民主實境遊戲』學生自治的反省、突破與重建研討會論文集」(p498-500),2013,台北:師範大學學生會;網路閱讀網址請點此

學生自治組織最常被批評的,就是在搞自己人的「小圈圈」:學生自治幹部總是那群相互認識、有關係的人,有去幫忙會長拼選舉的、自然該給個頭銜來當;至於學生自治到底要做什麼?就是把去年的行事曆大致上做過一遍就是了。這種「小圈圈」文化,讓學生自治陷入一種矛盾:面對校方的時候,好像能代表全校學生發言,但是私底下都心知肚明,每次都要動員才能過門檻的投票率、還有總是收不到學生會費的窘境。這再再都對比出,「制度內」的學生自治組織,是否能在「實質上」足以代表全校學生,這種連結的正當性,相當可議。對此,學生自治幹部最常見的回應是,一方面感嘆大家都對「公共事務」無感、不了解學生自治的精神與幹部的付出,但是一方面卻又持續的「按表操課」,面對各種「傳統」、「慣例」 仍無條件的接受。反正任期只有一年,能做的有限,何不就「快快樂樂上任、平平安安交接」就好?頂多,辦個區域性的結盟、弄些跨校性的活動,看起來很炫,但其實也是各校學生自治幹部搞搞聯誼、換換名片而已,辦演唱會的主要工作,其實都外包給經紀公司了。

我從2004年在嘉義大學踏入學生自治的領域中,歷來我參與了不少青年培利的工作,也在非營利組織中服務過,後來也與一些朋友籌組了相關的社團(T-sata),嘗試將這些經驗與以整理、傳承。前段的敘述,有我對自己當初的反省、也有這幾年我觀察學生自治圈發展的心得。我在此想提出一個論點,並且言嘗試指出可行的解決方案。我的論點是,我們在組織經營上,必須檢視學生自治的「公共性」;而可行的行動策略就是發動「校園審議」。

今天的許多發表文章,都有論及「學生自治」的精神,其中我想特別提出來的一點,就是藉由「做中學」(Learning y doing)來深化公民參與。因為有在坊間基金會做過青年培利的工作,我看到的是,越來越多年輕人關心公共事務;這幾年的很多社運場域,無論是野草莓、反國光石化、都市更新爭議、反媒體壟斷等等,越來越多年輕面孔出現。我與他們聊天,常常會問他們,為何不去參與校內的學生自治組織?但是他們寧可去搞一個異議性的社團,也不要受制於制度框架中。我想,這很值得我們學生自治圈的人來反省:當我們說他們不參與學生自治組織,其實是沒有足夠的對話空間。有想法的人很多、也有能力行動,對他們而言,參與實際的議題,效果是相對立即的(無論是成功或失敗);而學生自治組織呢?莫非只是在制度中給老師摸摸頭的?我們有辦法回應學生們的需求嗎?特別是在大專院校這種高等教育的環境中,我們能否回應社會期待?難道校園內的公共事務,就只剩下演唱會或畢業盃了嗎?或者針對像是學生餐廳、宿舍熱水、停車位這些「公共事務」,只憑會長/ 議長/ 系學會會長的幾句話,真的就夠了嗎?

對於上述幾個問題,我想說的是,要將學生自治組織的「公共性」重新做出來,「校園審議」是個可行的方式。「審議民主」的在歐美的興起脈絡,是要補充「代議政治」的不足,而且強調「受政策影響的人,都能將經驗影響回饋到政策本身」;所以學生自治不是按表操課、遵循傳統,而是一個連續動態的溝通過程。所以,從這個觀點來看,學生自治組織要做的,不是要「代表學生」,而是要「組織學生」,不是要「閉門會議」,而是「開門倡議」。

我們都是學生的一部分。我們能選上,不代表我們比較厲害,充其量只是我們比較「願意做事」,但是我們是不是比較「會做事」,我想需要多一點保留。但是,既然在制度上,「學生自治組織」想要代表的是「全校學生」,就不應該只是會長/ 議長個人說了算,所以幹部的選拔,應該是校園徵才,而不是當選後的酬庸籌碼。而在決策的時候,能試著將校園內的對話空間打開、讓學生們知道自己的參與,是有可能改變自己的生活、有機會發揮影響的時候,參加的動機應該就不會低。我們在制度內,有更多機會借力使力,但是既然我們都知道學生參與的狀況目前不甚理想,就應該回過頭來經營這一塊;我們不只是當個被動的溝通橋樑,只會把學生意見傳進來制度而已,而是要主動積極的轉譯校方政策、讓資訊能夠更透明,然後藉由整合校方學生意見(無論是辦論壇或線上投票),再向學校進行遊說倡議。基於這個出發點,我們在回過頭來想,甚至是我們當選這一年,學生自治組織的行事曆和預算表,也可以藉由跟學生協同的「校園審議」來辦理。

藉由在校園中發動審議,讓學生自治的公共性得以回歸到全校學生,落實「學生自治組織」的公共服務本質、也培養校園中的對話空間與參與文化,這是我認為當前我們能做、也需要做的事情。畢竟,什麼叫學生自治?就是讓學生能「自我治理」,這個「自我治理」不是讓一個會長/ 議長來幫大家決定,而是藉由「學生自治」的這個制度,一般學生可以更有效的發揮影響力。而「審議民主」在台灣發展至今,其實也有許多改良的模式,在不同的政策階段,都有操作形式可供參考;因為分享時間有限,有興趣的夥伴,可以再找時間多聊聊。

很開心有師範大學、東海大學的學生自治夥伴,辦理了今天這場研討會。學生自治在台灣,遇到的另一個瓶頸,就是外在環境壓力並不小,我們通常都趕著走馬上任、大概知道要怎麼做的時候,就準備交接了。很難有一個回顧性的深度研討,頂多就是培力訓練的活動,所以我真的很感謝有這樣一個帶著學術批判味道相對濃厚的場域,來讓我們彼此相互提醒、請益、思辨。當然,今天的分享,是針對學生自治的圈內人做的,所以有一些批評又尖銳了些,也是希望我們能相互提醒,不要在「政客名嘴」已經太充斥的社會中,學生自治圈又多了一堆自我感覺良好的「學生政客」。

台灣解嚴已經快三十年了,但我們的社會卻尚未民主;不是有了投票制度就是有了民主、也不是有一堆電視頻道就是有言論自由。多元觀點是否能被呈現、我們是否有能力跟管道參與公共事務,這才是民主跟自由的內涵。參與「學生自治」說穿了,其實就是在學習參與「政治」、培養參與的「公民能力」。政治的本質就是這樣,就算我們忽視或冷漠,我們的生活終究會受其所影響:學生餐廳有什麼選擇、要趕幾點的宿舍門禁、能修到什麼課。而今,我們七八年級生正在這個轉捩點上,雖然民主深化的路徑有很多,可是制度內的學生自治,我認為是一個必爭的場域:因為,當我們都還做不好「校園民主」的時候,還能大言不慚的談什麼「民主國家」。當然,這也許是我想像力不足、或是個人認知偏狹,但,這是我自己的一些省思,在我幾度在街頭被警察扛走、或是裸體抗議過之後,也同時擔任過青輔會、教育部的活動講師等,重新思考「學生自治」的心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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